武侯都费了极大力气,五月渡泸,深入不毛,才稍稍平定。更何况南中的獠人还不知道哪来的呢。历任宁州刺史从来不敢有什么举措,但以相安无事为要,这地方不行。便是獠人不作乱,一场大病可能就——”
说到这里,他霍然起身,神色间有些不安。
沈典愕然。赵王居然以为楚王要被封到南边去?不太可能吧。高昌还没理清楚呢,天子哪来的精力?
邵勖在房间内走了几步后,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,遂坐回沈典对面,道:“孤一时失态,让卿见笑了。”
“大王友爱兄弟,仆佩服之至。”沈典赞道。
“虎头在辽东作甚?”邵勖又问道。
“未有消息。”沈典回道:“只知燕王新购了几艘旧船,在江南重金招募船工,与糜氏、桓氏联手贩卖马匹、毛皮。”
邵勖点了点头,道:“四弟是有本事的,比我这个兄长强多了。他的辽东国,真的要站稳脚跟了。比起他那边,高昌实在乏人,唉。”
“大王,仆此番运了三千匹绢、千余匹锦前来,转手一卖,便是——”
“锦一匹银钱四十五文、绢十五文。”邵勖直接报出了数字。
沈典哑然。
很多时候,他都觉得赵王比他擅长做买卖,对一切了然于心,只不过需要人为他跑腿罢了。
其实高昌本地也是有一定规模蚕桑的,但质量很差,在廉价粗绢里都是下等货,根本卖不出去,只能本地人穿用。
从价钱就可以看出来了,本地粗绢一匹银钱二文,还不如八纵布(麻布),那个一匹要五文,更别说一匹十二文的六纵迭(棉布)了。
“四千余匹锦绢,不少了,找好下家了吗?”邵勖问道。
“有悉万斤城(撒马尔罕附近)客商愿出银钱九万买下,讲讲价兴许能到十万。”沈典说道:“只不过,听说此人正妻乃狯胡。”
“无妨。”邵勖根本不在意,只是皱眉道:“怎么又是银钱?”
说到这里,再度起身,长叹道:“银钱!银钱!孤要这么多银钱作甚,唉!”
沈典也很无奈。
有些商人根本不愿意在高昌就把手中的货物出手,更愿意用金银来支付货款。
比如这四千多匹锦绢,人家在高昌碰到了,很愿意直接买下来,或暂时存于本地,或遣人运回去,但他们真的不愿意在高昌就出手西域货物,顶多让你抽分。
可大量银钱涌入高昌,也带来了很多问题。
其实这会还算好的再过两百年,高昌租种一亩常田的租金是每年八文,葡萄园、菜园的租金每亩每年高达十六文,直接原因就是匈奴部落不断西迁,数次大败波斯,甚至俘虏波斯国王,索取了巨额赎金,波斯另外每年给贡输——相当于岁币。
而白匈奴又不太会打理这些钱,于是粟特人与他们合流,向中原大量输入波斯银币,购买丝绸,贩卖牟利,为白匈奴的资产保值增值——相当专业的投资经理人。
高昌作为西域国家,被一波又一波的白银浪潮洗礼,通货膨胀到了惊人的地步。
一亩常田就算年收三四斛粮食,结果你收八文银钱的租金,双方还都觉得很合理,唯一的解释就是粮价已经暴涨,甚至整个高昌的基础物价都暴涨了。
这会其实已经有这个苗头了,所以邵勖看着不断涌入的银钱很是伤神。
父亲说,从长远来看,高昌物价上涨是不可避免的,但绝对不能暴涨,要缓慢上涨,给国中官民以适应的时间。
另外,这就体现出父亲严禁外国银钱通行的英明之处了。
只要我禁掉波斯银币,只用平准钱(龟币),那么市面上有多少银钱流通就是可控的。
只可惜,现在还是过渡期,不能这么做……
“卿——”邵勖停下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