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我他娘的不行!”丁无痕的声音陡然拔高,像一把锈蚀的钢锯在粗粝的岩石上狠狠摩擦,每一个音节都迸溅着火星。
充满了近乎撕裂的痛苦自责和钢铁般淬火冷却后的决断,“老子得保全整个舰队!保全这数万条把命交到我手上的兄弟!”
他猛地转过头,脖颈的筋肉虬结如怒龙。
那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,仿佛刚从熔炉里捞出的烙铁,死死地、几乎要烧穿皮肉般钉在卡尔脸上。
那目光里翻涌着血海深仇般的挣扎,在寻求一个不存在的答案。
又更像是在挚友眼中这面唯一的、清晰的镜子前,最后一次确认自己即将做出的、冰冷残酷到令人窒息的选择。
“我他妈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快意恩仇、了无牵挂的少年了!”丁无痕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低吼,带着一种被时光和重担碾压过的沙哑,“当年的老子?
呵!能他妈单枪匹马杀进炼金圣堂的总部!只因为他妈的他们敢动我丁家的人!
就凭‘动我丁家’这四个字,老子就能掀翻他们的屋顶,踏碎他们的本部,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狗屁炼金师一个个揪出来,拧断脖子挂在他们引以为傲的本部护盾上!”
他胸膛剧烈起伏,仿佛那沸腾的杀意和往昔的狂放仍在血脉里奔涌咆哮,却又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。
“因为那时候,我的身后没有人!没有需要我丁无痕用命去扛、用血去洗、用一辈子去负责的袍泽!
我的亲人,自有人替我周全,替我挡风遮雨!无论老子干什么,捅破天也好,杀穿地也罢,我都有把握!
我能保证我身边的人,一根汗毛都不会少!我敢为了他们,一己之力,杀尽一切挡路之敌!
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!快意恩仇,生死无悔!
老子也是一骑过凉州的狠主!”
那声音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硝烟,低沉下去,裹挟着无尽的疲惫和岁月沉淀的苍凉,却又在尘埃落定后,淬炼出磐石般的坚定:
“……现在,不行了。”
丁无痕缓缓地、沉重地摇头,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。
呼啸的海风带着咸腥和死亡的气息,蛮横地撕扯着他凌乱的发丝,露出额角一道蜿蜒如蜈蚣的狰狞旧疤。
那是炼金圣堂主教留下的“问候”。
风更掀起他浸透了汗水与硝烟的衬衣下摆,瞬间闪现的背部肌肤上,纵横交错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。
每一道都诉说着一段喋血的过往,一份沉甸甸的责任。“不是没有当年的血性和心性了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越过卡尔,投向舰队后方那片翻涌着诡异紫光的死亡海域。
那光芒如同恶魔的瞳孔,冰冷地注视着这片即将倾覆的钢铁丛林。
“而是……我需要负起责任。
对丁家列祖列宗,对神州亿兆黎民,对……
这数万信任我、把性命和家小都托付给我、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将士的责任!
他们叫我一声‘将军’、‘靖祸君’,不是让我带着他们去逞匹夫之勇,葬身在这见鬼的紫色坟场!”
丁无痕沉默了。
那沉默并非空白,而是在深渊边缘的踟蹰,是灵魂深处风暴的酝酿。
他像一尊历经万载风霜的礁石,矗立在舰桥边缘,任凭海风如刀,撕扯着他的衣袂,猎猎作响。
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、单调而永恒地拍打着巨大的钢铁舰体,发出沉闷的“嘭——嘭——”声。
如同为一场未尽的葬礼敲响的丧钟,也像大地在绝望深渊中沉重的心跳。
时间仿佛凝固,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,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无形的重压。
卡尔屏息凝神,他能清晰地感觉到